老徐兄。
当下意识写下这三字之时,我才发现浑身正在涌出一股暖流。
话说老徐兄给我的印象,那是相当地实在而诚恳、正直且厚道,属于不必要提防的那种哥儿们,一辈子的哥儿们。
初识老徐兄,是九十年代南昌市作协组织作家们到新祺周开笔会。程维童鞋给我介绍建葆、小平、老徐诸文友,一伙爱好文学的年轻人就此聚集在了一块,自报家门、相互致意之后,就算臭味相投的朋友了。唯有老徐兄与众不同,伸出一双手与我热情相握,叫我的名字像家人一般自然,让我感到格外亲切,也就深深地记下了他的名字:徐小荣。
老徐兄年长我几岁,又是性情中人,喝起酒来端的是豪爽痛快,以至于有些绿林之气,讲究义字当先;每每敬人,那是非喝不可;宁醉不赖,着实令人佩服。而我不胜酒力,他却从不灌我,也令我私下感激得紧。文友在一起豪谈阔论,老徐兄总是据理而不力争,从不与人红脸;偶遇酒醉之友出言不逊,老徐也不计较,大不了提前告退,也不愿伤了朋友之间的和气,颇具君子之风。是呵,朋友之间,互相礼让才能处得长久,动辄互不相让,就只能导致反目,那岂不是太扯淡的事。所以我每有心事,总愿与之倾谈;谈嘞、谈谈谈心之后,心里也就好过多了。屈指算来,就这么大大咧咧地与老徐兄、建葆兄、程维弟及小平弟等兄弟亲密过从,一晃就是二十多年过去。正是:
豫章十友日月长,兄弟情谊射天狼。
野墨渔夫忘物我,会心山水秀文章。
其实老徐兄也与我一样,是下乡修理过地球的苦命人。“普天下被压迫的人民都有一本血泪账!”遥想当年小徐年轻时哼着样板戏,凭着一腔热血,加上学过武艺,在江湖上爱好打抱不平,他也因此没少吃过苦头。当年的战友对老徐兄那是赞赏有加,每每竖起大拇指夸老徐兄是个人物;而此老徐早已非彼老徐也!如今之老徐兄不知何时已鸟枪换了炮啦!他抡起一支大笔,不知何时,竟然写起锦绣文章来了,他的长篇小说《渔火江枫》当年一举夺得首届滕王阁文学奖!这一切,怎能不令当年奋战在鲤鱼州的知青兄弟姊妹们对老徐刮目相看呢?!
话说老徐跟兄弟们在一起聚宴时,口味总是停留在“初级阶段”,喜欢吃些牛蹄狗鞭、猪肠子下水,而且几十年如一日。有一回我请大家赴宴,不擅点菜,请老徐代劳,老徐三下五除二就点好了;及至上得菜来,尽是些猪脸牛腩羊排鱼脑的。他老人家倒是吃得欢天喜地,我却无从下筷子——好你个老徐哈,点的全是我平时根本就不吃的菜!(谁让你要将权力拱手相让呢?怪你自己不能跟群众打成一片嘛!}气得我只好吃一碗水泡饭充饥,心里直怨老徐“自私”。你看老徐的自私劲儿——站起身来,一会儿用筷子死劲力夹住猪眼说:你们要会恰(吃)晓得啵,其实猪眼睛是最有味道咯!一会儿又夹住鱼脑冻呼噜一下吞下肚去:我最喜欢恰咯就是鱼脑冻了……哎呀呀有诗为证:
才饮泥坛四特酒,又食嘌呤胆固醇;
如此三高在招手,怎么做得健康人?
哦老徐兄老徐兄,你那么热爱嘌呤、胆固醇,叫我怎么说你是好喔。
老徐兄作为男子汉大丈夫,自然主张自己的生物属性;别看他平日里谨小慎微地度日月,心中自是跟哥儿们一样的“好色之徒”——别说你不好色,你不好色给老子死一边去,英雄本色嘛——老徐大口喝酒、大块吃肉时,众兄弟难免谈及有色话题;限于段子的种种搞笑,老徐兄总是笑得像个年轻崽俚子,最多说说“啊”也“啊”得一下子完事,大家哈哈一笑,也就回去洗洗睡了。十里八乡谁都知道老徐兄是一支雄风飒爽的大笔,他平时兢兢业业忙于工作,大量文案掸掸习姿就完成了,却还要交给上司审批;想那半瓶子水在老徐面前乱晃当的劲儿,就叫人气不打一处来!可老徐兄要赚钱养家,忍辱负重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是?老徐在家绝对是个好丈夫、好父亲,家中一切全都搞得熨十八帖。这一切,与老徐的大丈夫要勇于担当的精神是分不开的。
老徐的发型是值得大书一笔的。想当年老徐出道时,蓄的是一头委员发型,在市政协委员会议中出没,出镜率、回头率都很高,名头也响得可以。老徐叼着烟照的相由于头子靓,竟引得某电影导演频频致电约见,相约请老徐拍一部历史影片,并许以担任一号主角。谁知老徐志不在此,用大衫袖掸人家:“我实在是太忙,要写长篇小说”,某导演瞠目结舌、郁闷不已,只得扼腕大叹遗憾!尽管如此,老徐的粉丝仍呈直线上升。有好事者为老徐专此做了一个粉丝调查,发现其粉丝多为中老年文艺妇女,有点幸灾乐祸地告知老徐;老徐闻听之后微微一怔,没说什么,仿佛一切从未发生。过不久再见老徐,老徐形象大变,三千烦恼丝尽皆剃去,留得万丈光彩照人。有诗为证:
长发已随黄鹤去,老徐亮相板寸头。
鸭舌遮颜过闹市,出没夜色楼外楼。
所谓楼外楼,无非是老徐的朋友相邀,到各大酒店走走看看,品尝各大菜系美味佳肴,指点飘香美酒的精妙之处。老徐拨冗欣然前往,及至酒酣菜饱之际,老徐兄就会研墨铺纸,手执大笔抖一首自撰诗词的书法作品相送。酒友起哄,你争我夺寻开心,老徐兄一慨应允,趁着酒兴又抖上几幅,而且越写越进入状态,越写越有苏黄米蔡之遗风,令人赞叹不已。而此刻老徐兄则在一旁,悄悄点上一支烟逍遥吞吐、悠然自得,似在自我欣赏,又似在思考什么;你还别说,那拿捏的火候,还是颇有书法大家之风度的嘞!其实老徐兄此时什么也没想,只是小憩片刻而已。请客的朋友为了加劲,热情相邀诸位去卡拉ok,正在老怀大慰的老徐兄听了,提起脚骨子就走,到了歌厅就唱,俨然麦霸在世。
哇去又哇来,坊间对老徐兄的歌唱艺术是颇有微词的,只是我不敢苟同。自从有了卡拉OK,各色人等不再压抑,各种唱法争相崭露头角,是自然而然的事情。有人说老徐兄唱歌不在调上,那是你不懂老徐兄。老徐兄喜欢唱邓丽君和港台女歌星的歌曲,从一个侧面显示了其总是心太软的本质;他独特的演绎歌曲的方式,具有相声/小品的搞笑魅力,(你敢说你没笑?)恐怕不是你我能准确评价的。
你是没听过老徐兄的歌唱,你若是听了,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会是他的粉丝!你听他的颤音,他的装饰音,他的一句歌词几个调的演绎手法……莫道不销魂,那、那、那、那岂是你我音乐门外汉可以置喙的?我就非常赏识你老徐兄遗世独立的卡拉唱法。你不是一个人在歌唱!对那些背后取笑你的人,你完全不必把他们放在心上——你们有点音乐学术精神好勿啦,百家争鸣懂不懂?我说实话,我是老徐兄的真正粉丝,老徐兄首创的《月儿像柠檬》卡拉唱法足以傲视群雄,他面对强大的音乐配音,能泰然自若地自创曲调与之相谐,这声乐高度谁能企及?有诗为证:
你方唱罢我登场,敢笑黄巢不丈夫;
天若有情天亦老,不唱就是老母猪。
是呵是呵,作为豫章十友的老大哥,老徐是清醒而明白之人;如今的老徐兄早已进入化境,见惯了人间冷暖,参透了世态炎凉,进退有度,与世无争。他时常沉浸于笔墨之中或张或弛,醉心于书法之道亦纵亦横,自得其乐,乐在其间。若说起书法,老徐来得八只脚,可以滔滔不绝如赣江之水天上来;然而他有一句话,确实让我铭记在心:所谓书法,就是做人。——诚哉斯言!正是:
好汉不提当年勇,纵横捭阖我自雄。
放眼几人一百岁?随心所欲笑长虹。
2013.11.11.9:00’